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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记通解·第一册(12)
栏目:史记讲坛 发布时间:2023-05-09 作者:张大可 丁德科

【语译】

黄帝是少典族的子孙,姓公孙,名叫轩辕。刚出生就显现不同凡响的灵性,不到七十天就能说话,幼小时活泼机灵,长大了敦厚明理,二十成人,更加闻见广博,明辨是非。

轩辕时候,神农氏后代衰弱,各地诸侯互相侵犯攻伐,残害百姓,神农氏却无力征讨。在这种情况下,轩辕便操练士兵,拿起武器,征讨不朝贡的诸侯。四方诸侯都来称臣纳贡。蚩尤最残暴,还没有人能征讨他。炎帝也想侵凌诸侯,更加驱使诸侯都来归附轩辕。轩辕就兴修德政,整治武备,顺应四时五行的自然气象,种植黍、稷、菽、麦、稻等农作物,安抚千千万万的民众,丈量规划四方的土地,训练用熊、罴、貔、貅、、虎为图腾的氏族斗士,用来与炎帝在阪泉郊外展开决战,经过多次战斗,才取得最后胜利。最后蚩尤发动叛乱,不听从黄帝的命令。于是黄帝就向四方诸侯征集军队,和蚩尤在涿鹿山前旷野上作战,终于擒获并杀死了蚩尤。这样四方诸侯都尊崇轩辕做天子,取代了神农氏,这就是黄帝。天下有不归顺的,黄帝便去征讨,平定后就离开。黄帝带人开山修路,从来没有安居过。

黄帝巡行四方,东边到达了海滨,登上了丸山和泰山。西边到达崆峒,登上了鸡头山。南边到达长江,登上了熊耳山和湘山。北边驱走了荤粥,在釜山召集诸侯,验证符契,在涿鹿山下的平地建筑都邑。黄帝带领部属,经常往来迁移,没有固定居处,住地总是用军队环绕筑起营垒自卫。官职都用云来命名,军队也称云师。又设置左大监和右大监,监督各地诸侯。各地秩序和顺太平,所以登名山祭祀鬼神山川的事比历代都多。黄帝又获得了宝鼎,观察日出,运用蓍草来推算预测未来的节气日辰。任用风后、力牧、常先、大鸿来治理民众。他顺应天地四季运行的规律,预测阴阳的变化,创制养生送死的礼仪制度,考究生死存亡的道理。按季节时令种植百谷草木,驯养鸟兽蚕蛾,广泛地研究日月、星辰运行和水流、土石、金玉的性能,勤劳辛苦用心思考,用力实行,用眼观察,用耳倾听,有节制地使用山林川泽的物产,出现了象征土德的祥瑞,所以号称“黄帝”。

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,他们中建立了姓氏的有十四人。

(以上为第一段,写中国华夏各族的始祖黄帝,统一各部族,初创国家。)


黄帝居住在轩辕山,娶了西陵国的女子为妻,这就是嫘祖。嫘祖是黄帝的王妃,生了两个儿子,他们的后代都领有天下。长子叫玄嚣,这就是青阳,青阳下封为诸侯,住在江水;次子叫昌意,也下封为诸侯,居住在若水。昌意娶了蜀山氏的女子为妻,她叫昌仆,生子高阳,高阳是一个很有德行的人。黄帝逝去后,安葬在桥山。他的孙子,就是高阳的儿子即帝位,这就是颛顼帝。

颛顼帝高阳,是黄帝的孙子,昌意的儿子。他深沉而有谋略,通达而知事理。他因地制宜种植作物以尽地力,制定四时季节来顺应自然,依照祖宗神灵的旨意来制定人生尊卑的礼仪,用教育来陶治民众的气质,洁心诚意来进行祭祀。权力所及,北达幽陵,南到交阯,西抵流沙,东至蟠木。各种动物植物,各处山川的大小神灵,凡是太阳月亮所能照临的地方,没有哪一个不来归附的。

(以上为第二段,写颛顼的政绩。)


颛顼帝生的儿子叫穷蝉。颛顼逝世后,由玄嚣的孙子高辛即位,这就是帝喾。

帝喾高辛是黄帝的曾孙。高辛的父亲叫极,极的父亲叫玄嚣,玄嚣的父亲便是黄帝。从玄嚣到蟜极都没有在位当政,到了高辛才即帝位。高辛是颛顼的堂侄。

高辛生下来就非常神灵,能够说出自己的名字。他广施恩德,普利众人,却不谋个人的利益。善于倾听辨析,能知悉遥远;善于观察事理,能了解隐微。顺从上天的旨意,了解民众的急情。仁爱而有威严,宽厚而有信义,修善自身而使天下归服。获取土地的物产而节约使用,安抚教育万民而因势引导,观测日月运行制订历法,尊重鬼神并恭敬地事奉他们。他的神态郁郁非常庄重,他的德行像高山一样特别高尚。他的行动总是合乎时宜,他的衣食与一般的公职人员一样。帝喾治理民众,像水灌溉农田一样,平等而公正地遍及天下。因此,凡是太阳月亮所能照临的地方,风雨所能吹淋的境域,没有不归附他的。

(以上为第三段,写帝喾的政绩。)


帝喾娶了陈锋氏的女子,生了个儿子取名放勋。又娶了娵訾氏的女子,生了个儿子取名挚。帝喾逝世,由挚继承帝位。帝挚即位后,政绩不突出,由他的弟弟放勋继位,这就是帝尧。

帝尧就是放勋。他的仁爱像天一样宽大,他的智慧像神一样聪明。接近他像太阳一样温暖,远望他像云霞一样灿烂。他富有却不骄奢,高贵却不傲慢。头戴黄帽,身穿黑衣,坐上红车,白马拉辕。能够以修明恭顺的德行,使九族亲密团结。九族和睦了,明确地划分百官的职责。百官政绩卓著,四面八方的诸侯都和睦合作。

尧任命羲氏、和氏,恭敬地顺从上天的意志,观测日月星辰的运行来制订历法,慎重地教导民众耕种的时令。对羲氏、和氏分别作了任命。命羲仲住在东方郁夷,那个地方叫旸谷,恭敬地迎接朝阳的升起,及时安排春天的耕作。春分日,昼夜长短相等,黄昏时鸟星出现在正南方,用以核准仲春的节气。这时节民众分散农作,鸟兽交尾生育。又任命羲叔居住在南方交趾,观察太阳的南移,及时安排夏季农活,恭敬地等待夏至的到来。夏至日,白昼最长,黄昏时大火星出现在正南方,用以核准仲夏的季节。这时节民众接续农作,鸟兽换上了稀疏的羽毛。再任命和仲,居住在西方,那个地方叫昧谷。恭敬地送太阳落山,及时安排秋收事宜。秋分日,昼夜长短相等,黄昏时大火星出现在正南方,用以核准仲秋的气节。这时节民众喜悦欢乐,鸟兽更换了新毛。再任命和叔居住在北方,那个地方叫幽都,及时安排冬天的收藏。冬至日,白天最短,黄昏时昴星出现在正南方,用以核准仲冬的气节。这时节民众进屋取暖,鸟兽长满细毛。一年有三百六十六日,用置闰月的办法来校正春夏秋冬四季。帝尧还切实地告诫考核百官,各种事业都兴办起来了。

尧说:“谁能继承我的事业?”放齐说:“你的儿子丹朱通达事理。”尧说:“哼!丹朱既愚顽又好争讼,不可用。”尧接着说:“那么还有谁可用?”兜说:“共工广揽事务,颇有成效,可以用。”尧说:“共工能言会道,用心不正,外表恭顺,骨子里连天都敢欺慢,不可任用。”尧又说:“唉,四岳啊,如今洪水滔天,浩浩荡荡,包围了高山,漫上了丘陵,居住在低平地的民众万分愁苦,有谁能治水好派他去治理呢?”都说鲧可以。尧说:“鲧违背教命,毁败同族人,不可用。”四岳说:“别的人也不行,就让鲧试试吧,不行再免去。”尧这才听从四岳的建议任用了鲧。经过九年,鲧治水没有成功。

尧说:“唉,四岳:我在帝位七十年,你们中有谁能承顺天命,来接替我的帝位?”四岳齐声回答说:“我们德行浅薄,不敢玷污帝位。”尧说:“那就从所有亲近贵戚、远近大臣及隐藏在民间有德行的人当中推举吧。”大家都对尧说:“有一个单身汉生长在民间,名叫虞舜。”尧说:“对,我也听说过,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?”四岳说:“他是一个盲人的儿子,父亲愚昧顽固,后母播弄是非,弟弟狂傲无知,舜却能用孝顺慈爱与他们和睦相处,使他们蓬勃上进,不至于走上邪恶之路。”尧说:“我来考察一下吧。”于是尧把两个女儿嫁给舜,通过她们来观察舜的德行。舜告诫尧的两个女儿迁居到妫水河边,让她们在虞舜家尽妇人之责。尧认为舜做得很对,就让舜试做司徒之职,慎重地推行五教,百姓都能遵从。尧又让舜参与百官职事,百官职事处理得有条不紊。再让舜在明堂四门接待宾客,四门处处和睦,从远方来的诸侯宾客都恭恭敬敬。尧又派舜进入山野丛林大川草泽,遇上暴风雷雨,舜也没有迷路误事。尧认为舜有圣智贤能,召见他说:“你做事周密,说的话能办到,已经三年了,你来继承帝位吧!”舜推说自己德行不够,遗憾自己不能胜任。正月初一,舜在文祖庙接受了尧的禅让。文祖也就是尧的太祖。

这时,尧年事已高,让舜代理天子的政事,借以观察上天的意志。舜便使用璇玑玉衡来观测天象,定准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的位置。接着类祭上帝,禋祭天地四时,望祭名山大川,又遍祭群神。他收集象征五个等级的玉制符信,选择吉利的月日,召见四岳诸侯,把玉制符信颁发给他们。巡狩之年的二月,到东方去巡察,直到泰山,在那里用烧柴的仪式祭天,又分别等级次序遥祭东方的名山大川之神。之后召见东方各地诸侯,协调统一东方诸侯的历法,校正四时月日和节气,统一音律和度量衡,修明吉、凶、宾、军、嘉五种礼仪。诸侯进见,按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五等分执五种玉器,垫玉的缯绸为红、黑、黄三色,进献的牲物,卿执羊羔、大夫执雁,士执雉,羊羔和雁为活物,雉为死物,这些作为进见时的献礼。诸侯所献的五等瑞玉,进行验证,礼毕送还本人。到了五月,巡察南方;八月,巡察西方;十一月,巡察北方,一一按照东巡诸侯的礼仪办理。四方巡察完毕回归京师,先到祖庙和父庙去祭祀,用一头公牛作祭品。每隔五年巡察一轮。其间四年,四方诸侯分别到京师来朝见。在巡察和朝见时,舜都向全体诸侯告诫治国方法,提出考核的具体要求,凡有明显成绩的,就赏赐车马服饰。首次划分天下为十二州,开通各州的河道消除水患。用画像颁布常用的刑法,用流放的办法来处置犯有墨、劓、剕、宫、大辟五种刑罚的人以示宽赦,官府治事用鞭子施刑,学校教育用戒尺惩罚,金钱可以赎减刑罚。对无意犯过而造成灾害的人,予以赦免;对屡犯不改而做坏事的人,施以肉刑。谨慎啊,谨慎啊,执行刑罚千万要平稳公正。

兜推荐共工,尧说“怕不行吧”,就试用他为工师,共工果然放纵为邪。四岳又推荐鲧治理洪水,尧还是认为不行,四岳一再要求试用鲧,试用结果没有成效,使百姓深受其苦。三苗在长江、淮河及荆州一带多次作乱。这些情况,舜巡察时了解得一清二楚,回到京师向尧报告,请求将共工流放到幽陵,使他变化北狄的风俗;流放兜到崇山,使他变化南蛮的风俗;迁徙三苗到三危,使他变化西戎的风俗,把鲧流放到羽山,使他变化东夷的风俗。舜惩治了这四大罪人,天下百姓一个个心悦诚服。

尧在帝位七十年而得到舜,又过了二十年才告老,让舜代行天子政务,并向上天推荐。尧让出帝位二十八年才逝世,百姓十分悲伤,就像是死了父母一样。整整三年,全国停止了歌唱娱乐,以此表达对尧的哀思。尧知道自己的儿子丹朱不贤,不配传天下给他,因而姑且试着传给舜。传天下给舜,全天下的人得利而丹朱一人病苦;传天下给丹朱,全天下的人病苦而丹朱一人有利。尧说:“总不能让全天下的人受痛苦而使一人得利。”权衡再三,终于还是把天下传给了舜。尧逝世后,三年的丧期结束,舜回避而让位给丹朱,自己躲到南河的南边。可是朝见天子的诸侯,不去京师朝见丹朱而到南河的南边去朝见舜,打官司的人不去找丹朱而去找舜,歌颂德政的人不歌颂丹朱而歌颂舜。舜说:“这是天意啊。”这才到国都登上天子的大位,这就是帝舜。

(以上为第四段,写尧的品德、功劳,以及选拔官吏及禅位的动人故事。)


虞舜,名叫重华。重华的父亲叫瞽叟,瞽叟的父亲叫桥牛,桥牛的父亲叫句望,句望的父亲叫敬康,敬康的父亲叫穷蝉,穷蝉的父亲就是帝颛顼,颛顼的父亲就是黄帝次子昌意。从昌意到帝舜下传了七代。从穷蝉到帝舜都是地位低下的普通百姓。

帝舜的父亲瞽叟是一个盲人,帝舜的生母早死,瞽叟重又娶妻生了象,象傲慢不善。瞽叟偏爱后妻的儿子象,时常想杀害舜,舜机智地躲开了,遇有小的责备,舜甘心受处罚。舜就这样恭顺地侍奉父亲、后母及弟弟象,一天比一天谨慎小心,从不懈怠。

舜是冀州人,曾经在历山种过田,在雷泽捕过鱼,在黄河边上做过陶器,在寿丘做过各种生活用具,在负夏地方做过小贩。舜的父亲顽固,后母愚昧,弟弟象傲慢不善,都想谋害舜。舜顺从父母从不失为子之道,对待弟弟十分友善。舜非常机智,要杀害他时怎么也抓不着,有事要找他时又总是在身边。

舜年二十就以孝顺闻名。三十岁时碰上尧找寻可以继位的人,四岳一致推荐舜,说可以。于是尧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舜做妻子,考验舜怎样治家,又派出九个贵公子与舜交往,考验他怎样处世。舜住在妫河岸边,家居行为十分严谨。尧的两个女儿不敢以自己出身高贵而慢待公婆兄弟,很注重为妇之道。尧的九个儿子也更加友爱。舜在历山耕种,历山的农人都互让田界。舜在雷泽渔猎,雷泽的渔民都互让捕鱼的河段。舜在黄河岸边制作陶器,黄河两岸的陶器没有伪劣品。凡舜所在的地方,一年后成了村落,两年后成了乡邑,三年后成了市镇。尧于是奖励舜,赐了一套细黄布衣服,一把琴,还建造了一座仓库,送了一群牛羊。瞽叟还想杀害舜,让舜上粮仓屋顶涂泥,瞽叟在粮仓下放火烧屋。舜就手持两张斗笠护持自己,像鸟张开两翼一样从仓顶跳下,逃走,得以不死。过了一阵,瞽叟又让舜去打井。舜打井留了一个心眼,在井壁上打了一条从旁通到外边的暗道。舜凿井到深处,瞽叟和象倾倒泥土填井,舜从井壁暗道中逃出,躲过了灾难。瞽叟和象非常高兴,认为舜必死无疑。象得意忘形地说:“出主意的是我象啊!”象和父母瓜分舜的财物,象又说:“舜的两个妻子是帝尧的女儿,还有尧赐的那张琴,归我象了。牛羊和粮仓分给父母。”象于是就到舜的卧室居住,兴高采烈地弹舜的那张琴。这时舜也回家来了,象内心十分惊愕,而又装出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,很不自然地说:“我思念哥哥舜好苦啊,心里真难过。”舜说:“这好啊,你像个弟弟了。”舜像先前一样孝顺瞽叟,友爱弟弟,更加仔细。这样,尧才试用舜主管五教,参与百官议政,结果舜把各方面的工作都办理得很好。

从前高阳氏有八个才德兼备的儿子,世人蒙受他们的利益,称为“八恺”,意思是八个和顺的人。高辛氏也有八个才德兼备的儿子,世人称为“八元”,意思是八个善良的人。这八恺、八元共十六个家族,世世代代发扬祖上的美德,保持良好的声誉。但在尧执政时,没有起用十六族的人。舜起用了八恺族的后代,主管农业,处理各种事务,办得有条有理。舜又起用八元的后代,在全国推行五教,使得做父亲的仁义,做母亲的慈爱,做兄长的友善,做弟弟的恭谨,做儿子的孝顺,家内和睦,邻里融洽。

从前帝鸿氏黄帝有个不成才的儿子,灭绝仁义,阴毒残忍,好做邪恶的事,天下的人都称他为“浑沌”,意思是顽固不化。少皞氏也有一个不成才的儿子,毁弃信义,憎恶忠诚,花言巧语尽出坏主意,天下的人称他为“穷奇”,意思是行为怪僻。颛顼氏也有一个不成才的儿子,不可调教,不知好坏,天下的人称他为“梼杌”,意思是桀骜不驯。这三个家族,世世代代为人所患。但在尧执政时没有把他们除掉。缙云氏也有一个不成材的儿子,沉溺酒食,贪图财物,天下的人称他为“饕餮”,意思是贪求无厌。天下的人都憎恨他,与三凶相提并论。舜在国都四门接待四方诸侯,把四大凶族流放到四方的边远地区,让他们去抵御四方的鬼怪。这样一来,四门畅通,大家都说没有恶人了。

舜管理山林,进入大森林,遇上狂风惊雷不迷失方向,尧这才知道舜是可以委托天下的人。尧年纪大了,让舜代行天子政务,巡察四方。舜被推举试用了二十年,尧正式让他代行政务,又过了八年尧才去世。三年丧礼结束,舜让位丹朱,而天下的人都归服舜。禹、皋陶、契、后稷、伯夷、夔、龙、倕、益、彭祖等人,尧执政时就被推举任用,但没有专门分任职守。于是舜到文祖庙,与四岳协商,开放四门,了解沟通四方信息,下令十二州的地方诸侯讨论帝王应遵守的德行,应施善政于民,远离阿谀逢迎的人,那么远方的外族都会归服。舜对四岳说:“有没有能奋发用命,光大尧的德业的人,让他担当辅相的重任?”四岳都说:“使伯禹作司空,可以光大帝尧的事业。”舜说:“啊,好极了,禹,你就去治理水土,可要努力尽职啊。”禹跪拜叩头,想让给后稷、契和皋陶。舜说:“大家推荐你是对的,上任去吧。”舜对弃说:“弃,老百姓正在饿肚子,你来主管农业作后稷,组织种植各种谷物。”舜对契说:“契,百官不团结,人们不和睦,你来做司徒,尽心推行五常的教化,用心要宽厚。”舜对皋陶说:“皋陶,蛮夷侵扰华夏,盗贼犯法作乱,你来担任司法官,运用五刑判罪,量刑要适中,分别轻重在三种场地执行,大罪在郊外原野上执行,轻一等的在市朝上执行,公族犯罪交甸师氏执行。五刑宽赦为流放的,按罪行轻重分为五等,流放的远近分三级处置,大罪流放到四裔边荒之地,轻一等的流放到九州之外,小罪流放在京都郊区。审案要公正透明,才能取信于民。”舜又说:“谁能掌管百工事务?”大家都说垂可以胜任。于是任用垂作共工。舜说:“谁能管理山林川泽的草木禽兽?”大家都说益可以胜任。于是任用益为虞官。益跪拜叩头,要让给朱虎、熊罴。舜说:“你上任去吧,一同合作。”于是以朱虎、熊罴为助理。舜说:“哎,四岳,谁能协助我主持三种祭典?”大家都说伯夷可以胜任。舜说:“啊,伯夷,你来担任主持祭典的秩宗,早晚都要恭敬,正直而清明。”伯夷想让给夔和龙。舜说:“很好,就让夔掌音乐之官,教导贵族子弟,要正直而温和,宽厚而严谨,刚正而不暴虐,简朴而不傲慢。诗表达内心的意志,歌是一种拖长声音的语言,高低音调协调语音,律吕节制音乐。金、石、丝、竹、匏、土、革、木八种乐器的声音要和谐交融,不互相侵扰,这样音乐就能出神入化使神与人都能欢娱和穆。”夔说:“哦,我敲起石磬来,百兽都会相率起舞。”舜对龙说:“龙,我憎恶和忌恨那些说人坏话、残暴虚伪的人,惊动我的广大臣民,任命你作纳言,早晚传达我的命令、报告下情,一定要真实。”舜对大众说:“哎,你们二十二人,要谨慎对待各自的职守,顺应天时,按天命来行事。”此后,每三年考核一次功绩,进行贬黜或升迁。于是,无论边远地区还是京畿近郊,各种事业都举办起来。还根据归附情况,区别对待三苗各部族。

这二十二人个个成就了功业;皋陶主管司法,断案公正,实事求是,民众心服;伯夷主管礼仪,上上下下互相礼让;垂主管百工,各项工程都获得成功;益主管山泽,山林湖泽都得到开发;弃主管农业,百谷按时节茂盛成长;契主管政教,百官都亲善和睦;龙主管接待宾客,远方诸侯都来朝贡;舜设置的十二州地方牧长认真办事,禹所定九州内的百姓都不敢邪避违法。其中禹的功劳最大,劈开九州的山岭修筑道路,治理了九处湖泽,疏导了九条河流,划定了九州疆界,各地都按规定缴纳贡物,一一与实情相符。从京都到边远区域,方圆共五千里。安抚所及,南边到达交趾、北发,西边到达戎、析枝、渠廋、氐、羌,北边到达山戎、发、息慎,东边到达长夷、鸟夷,四海之内,都称颂帝舜的功德。于是禹创作《九韶》的乐舞来歌颂帝舜,招来了祥瑞之物,凤凰飞来,随乐声盘旋起舞。天下的清明德政是从虞帝时代开始的。

舜年二十以孝顺闻名天下,三十岁时尧起用为辅臣,五十岁时代理天子政务,五十八岁时帝尧逝世,六十一岁时接替帝尧登上天子之位。即位长达三十九年,到南方巡察,死在苍梧郊野,安葬在江南的九嶷山,这地方就是零陵。舜登上天子之位后,每天乘着插有天子旗的车子,去向父亲瞽叟请安,态度和悦恭敬,遵循了为子的孝道。封弟弟象做诸侯。舜的儿子商均也不成才,舜就预先把禹推荐给上天,让他代行天子的职务。禹代理政事十七年后,舜才逝世。禹服丧三年完毕,也把天子之位让给舜的儿子,如同舜让位给尧的儿子一样。诸侯都归附禹,禹然后才正式登天子之位。尧子丹朱,舜子商均,都享有封国,用以祭祀他们的先人。丹朱、商均及其子孙仍然穿戴祖传的服饰,所用礼乐也是原来的尧舜之乐。他们以客人的身份拜见天子,天子也不把他们当臣下对待,用以表示不敢专擅帝位。

从黄帝到舜、禹,都是同姓,但他们立国以后的称号却不相同,用以标示各自的光明德业。所以黄帝的号是有熊,颛顼帝的号是高阳,帝喾的号是高辛,帝尧的号是陶唐,帝舜的号是有虞。帝禹的号是夏后,另立姓氏,为姒氏,契为商始祖,姓子氏。弃为周始祖,姓姬氏。

(以上为第五段,写舜在经受了许多考验之后,登上帝位,广用贤才,完善了国家机构。)


太史公说:学者们常常称述五帝,那是遥远的古代,就是《尚书》也只是记载了尧以来的历史;而百家杂说记述的黄帝事迹,文辞很不雅正,所以连史官都说不清楚。孔子所留传下来的《宰予问五帝德》和《帝系姓》,有的儒生也不传习了。我曾经西到崆峒山,北过涿鹿山,东临大海,南游江淮,所到之处,都能听到父老们讲述黄帝、尧、舜兴起发展的事迹,但这些地方的风俗教化本来就不相同,但总体上不违背古文记载的说法,比较接近事实。我阅读《春秋》《国语》,其中阐发、印证《五帝德》及《帝系姓》的地方很明显,只是学者们没有深入考察,其实《五帝德》《帝系姓》所反映的史实,都不是虚构的。《尚书》不载黄帝事迹,留下古史空白有些年头了,但它所遗漏的常常散见于其他书中。只有好学深思的人,才能心领神会,本来就难以对见识浅薄、孤陋寡闻的人说清楚。我将五帝的事迹,按次序编列论述,选择那些纯正可靠的传说一并加以记载,作为本纪的第一篇开全书之端。

(以上为作者论赞,说明《史记》断限起于黄帝的理由,以及述史资料的来源,选用原则,具有发凡起例的意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