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释之,字季,西汉南阳郡堵阳县(今河南方城东)人,生卒年不详。张释之是西汉文景时代的名臣,他官至廷尉,长期主管司法,执法公平,不避贵戚,使西汉政治走上正轨。
【原文】 HT 张廷尉释之者,堵阳 堵阳:县名,在今河南省方城县东。 人也,字季。有兄仲同居。以訾为骑郎 以訾(zǐ)为骑郎:骑郎,郎中令属官,为皇帝侍卫,出充车骑,入掌门户。汉制,二千石高官及近侍之臣可任子为郎,地方家资十万以上者可选补为郎。訾,通赀。以訾为郎是入选条件,非以訾买郎。訾郎要自备衣饰鞍马,故下文云“久宦减仲之产”。 ,事孝文帝,十岁不得调 调:升迁。 ,无所知名。释之曰:“久宦减仲之产,不遂 不遂:不遂心,不满意。 。”欲自免归。中郎将袁盎 中郎将袁盎:字丝,曾为吴王相,官至奉常。景帝时,谗杀晁错,后被梁孝王客所杀,事详《袁盎晁错列传》。中郎将,皇帝的近卫武官,统帅中郎,属郎中令。时袁盎为中郎将,是张释之的长官。 知其贤,惜其去,乃请徙释之补谒者 谒者:郎中令属官,职掌接收文奏,通报传达。 。释之既朝毕,因前言便宜事 因前言便宜事:趁着朝见的机会在皇上跟前陈说应兴革的时政。便宜事,应办的利国之事。 。文帝曰:“卑之,毋甚高论 卑之:降低调子,谈些现实的事。 ,令今可施行也。”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,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。文帝称善,乃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谒者:谒者之长。 。其后拜释之为廷尉。
顷之,上行出中渭桥 中渭桥:又名横桥,在长安北渭水上。另两座渭水桥,一座在城西北咸阳路,叫西渭桥;一座在城东北高陵道,叫东渭桥。 ,有一人从桥下走出,乘舆马惊。于是使骑捕 使骑捕:派从驾的骑兵追捕。 ,属之廷尉。释之治问 治问:审问。 ,曰:“县人来 县人:从县上来,即乡下人。 ,闻跸 闻跸:听到清道的警跸之声。跸,禁道。 ,匿桥下。久之,以为行已过,即出,见乘舆马骑,即走 走:逃跑。 耳。”廷尉奏当 奏当:上奏对惊驾人的判决。当,判决。 :一人犯跸,当罚金 一人:据《校补》,应作“此人”。罚金:汉律“跸先至而犯者,罚金四两”。 。文帝怒曰:“此人亲惊吾马,吾马赖柔和 赖柔和:幸亏马温驯。 ,令他马,固不败伤我乎?而廷尉乃当之罚金!”释之曰:“法者,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法者句:法律是天子颁布给天下人共同遵守的。 。今法如此而更重之 更重之:更改法律,从重判处。 ,是法不信于民也。且方其时,上使立诛 立诛:就地正法。 之则已;今既下廷尉,廷尉,天下之平也 天下之平者:天下公平执法的人。 ,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 倾:不平。为轻重:随意解释法律,可轻可重。 ,民安所措其手足?唯陛下察之。”良久,上曰:“延尉当是也。”
其后有人盗高庙 高庙:汉高祖刘邦的庙。 坐前玉环,捕得,文帝怒,下廷尉治。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 释之按律奏句:张释之按照法律中关于盗窃宗庙器物的罪行上奏文帝。 ,奏当弃市。上大怒曰:“人之无道,乃盗先帝庙器。吾属廷尉者,欲致之族 欲致之族:想要治他灭族之罪。 ,而君以法奏之,非吾所以共 共:读恭。 承宗庙意也。”释之免冠顿首谢曰:“法如是足也 法如是足也:这是依法判的最重的罪。 。且罪等,然以逆顺为差。今盗宗庙器而族之,有如万分之一,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 取长陵一抔(póu)土:意谓盗高祖墓。长陵,刘邦的陵寝,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。一抔土,一捧土,盗墓的讳称。 ,陛下何以加其法乎?”久之,文帝与太后言之,乃许廷尉当。是时,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持议平 王恬开:本名王恬启,因避景帝讳改。高祖时从击陈豨有功,为梁王刘恢相,封山都侯。持议平:立论公允。 ,乃结为亲友。张廷尉由此天下称之。
HTF [JY]——节选自《史记·张释之冯唐列传》
【译文】 HT 张廷尉释之,是堵阳县人,字季。他与哥哥张仲住在一起。因家庭富裕符合条件做了骑郎,侍奉孝文帝,十多年没有被提升,也没有什么名气。张释之说:“久做郎官耗费哥哥的钱财,自己也不满意。”打算辞官回家。中郎将袁盎知道他很能干,可惜他离去,就请调升张释之候补谒者。有一天朝会结束时,张释之趁便上前奏说,应当兴革的政事。文帝说:“说简单些,不要高谈阔论,只讲可以实施的实事。”于是张释之谈论秦汉兴亡的事,秦为什么亡,汉为什么兴,说得很长,文帝叫好,就升任张释之为谒者仆射。后又升任张释之为廷尉。
不久,皇上出行过中渭桥,有一个人从桥下跑出,惊吓了皇上坐车的马匹,于是派随从骑兵追捕,交给了廷尉。张释之审问,那人说:“我从乡下来,听到戒严令,就躲到桥底下。等了很长时间,我以为皇帝的车驾已经过去了,就走出来,忽然看到皇帝的车驾刚到这里,我一惊慌就跑起来了。”廷尉上奏判处决定:违反戒严令,判处罚款。文帝发怒说:“这人直接惊了我的马,幸亏这马性情温顺,如果是其他的马,岂能不翻车摔伤我吗?而廷尉才判处罚款!”张释之说:“作为法令,是天子和天下人共同遵守的,现在按法令量刑只应如此,如果加重判处,这样法令就不能取信于民了。况且在现场抓住,就地正法也就罢了;现今既然交给了廷尉,廷尉就是为天下人公平执法的人,如果一旦倾斜,那样整个天下的执法就可以任意轻重,那老百姓就无所适从了。希望陛下认真考虑。”过了好一阵,皇上才说:“廷尉的判处是对的。”
后来有人偷了高帝庙内座前的玉环,抓到后,文帝极为生气,交给廷尉治罪。张释之依照律令偷盗宗庙衣物家什的量刑标准判处上奏,应当弃市。文帝大怒说:“这人大逆不道,竟敢偷盗先帝庙内的器物。我交给廷尉的意思,想判他灭族,而你只依法令条文上奏,违背了我恭奉宗庙的本意。”张释之脱帽叩头告罪说:“依法判处这已是最重的了。再说同等的罪,还要按顺逆的情节区别量刑。如果今天把偷盗宗庙器物的罪判处灭族,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愚民挖了长陵一抔土,陛下怎么去添加罪刑呢?”过了很久,文帝与太后谈论这件事,才称赞廷尉判得对。这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看到张释之议论公允,就结交为密友。张廷尉从此被天下人称赞。